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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期丨祁涛:在阅读和研究的张力间感知哲学之美

时间:2019-04-08

本期嘉宾:祁涛,复旦大学哲学学院马克思主义哲学专业,讲师。主要研究领域:马克思主义哲学史、马克思政治哲学研究、近代西方政治思想史。本学期与吴晓明教授共同授课本科生《马克思主义哲学史》。

求学之路

Q1、您在校园时期有上过印象深刻的课程吗?

在复旦的课程里,吴晓明老师的研究生课程《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给过我很多启发。这门课是原著课,立足于文本解读是应有之义。吴老师也提供了审视文本的思想视野,既要分析文本,又要站在思想的历史脉络评价它。这学期我和吴老师合开本科生课程《马克思主义哲学史》,我也有机会向他继续学习授课。其实,哲学学院的授课传统就是史论结合,理解任何一个哲学概念,须同时把握文本内部的逻辑论证与哲学问题的历史发展。这样的课程不是靠着一些金句,情怀,或者是“头脑风暴去吸引人,它的风格是运思沉着,视野开阔,让文本自行言说。所以守成而中正的风格可以保持一种持久的吸引力。

同学们在课堂上承受的压力,其实对授课老师的挑战更大。实事求是地说,每次备课我都能发现很多讲法还是似是而非的,自己并没有真正想清楚。所以在过去两年的备课中,我反复阅读基础文本,不断地回到哲学史的脉络里,一遍遍地处理已经思考过的问题。这令我收获很多。

Q2、您为什么会选择研究马哲这个领域?

我一直以来的研究兴趣是政治哲学,直到读博士期间,我找到了近代政治哲学与马克思哲学之间相关问题域的叠合,发现马哲研究中还藏着大量有待认真思考的主题,于是产生了很大的兴趣。当然,我也是带着一些个人体验去思考马克思提出的问题。比如,马克思对于整个现代世界自我运动的考虑,支配着现代世界活动的历史性原则是如何奠基的,它为什么又能呈现千千万万种差异性的表现。在改革开放中成长的一代中国人,有着阅读马克思最好的时机,中国社会剧烈转型的过程就是一部摊开了的马克思主义的大书。

我前两天看卫星地图,发现我小时候念过的两所幼儿园都荡然无存了,建筑被彻底地涤荡干净。其中一所幼儿园在王安石故居(半山园)的边上,那时候被老师喊出去罚站,其实就是对着王安石的旧宅思过。现在半山园还在,但幼儿园已经完全消失了。在社会剧烈转型的时期,人们都很清楚过去经历的东西,现在正在承受的事物,都要在未来消失瓦解,生存体验中有着非常强烈的断裂感。马克思哲学准确地把握了这种历史运动的必然性方面,而且要求人们在必然性中去进一步思考可能性与多样性,在这一点上,马克思的哲学有着独特的贡献。

Q3、您最近的研究方向是什么?

我有个研究16-19世纪唯物主义哲学的计划,目前在关注孔德之前的社会理论渊源。一方面,早期社会主义者持有的实证精神与社会学的兴起有直接的联系,之前的研究忽视了早期社会主义思想中的丰富性。另一方面,经验主义与唯物主义之间的哲学联系,可以在有关“实证的讨论中取得联系。表面上看,这些研究远离了传统马克思主义的经典主题,但是只要回溯性地思考哲学问题的转化与流变,以及由之而来的哲学概念之间的差别,我们会摆脱一些习以为常,又信以为真的见解。

治学心得

Q4、学习、研究过程中有没有遇到过比较特别的困难?又是如何解决的呢?

相对困扰我的是,阅读与研究之间的紧张关系。我感兴趣的方面与想开拓的领域有很多,大量的阅读可以保证思想的活力,发散的兴趣也能维持一定的想象力。但是,学术研究一定要集中主题,有所聚焦,不好泛泛而谈。所以,专业研究与广泛阅读之间始终会存在着某种张力。如果一名学者只关心自己的狭窄论域,把专业抬得很高,把研究技术看得很重,很容易会变成论文的职业生产者,学术更像是一门技术工种。

人文领域相较于自然科学,学者在研究中多少要有些宽容精神、同情理解,感受到知识之外的精神之间的共通感。所以回到阅读与研究之间的张力,我的解决方式是不同时间段做不同的事情,每天上午起床与每晚睡前是看“闲书(比如历史、文学和艺术),白天工作的时候会围绕着研究计划进行阅读写作,不会漫无目的。通过时间管理,使二者达成张弛有度的节奏。

Q5、在研究领域外还对哪些话题/事情感兴趣?是否也会对您的研究有启发?

我喜欢古琴,古琴和其它的音乐有很大不同,古琴的审美中有礼的内在性。西洋音乐是无法表达这种审美的。此外,古琴没有旋律性,基本上靠音节成曲。于是,古琴的审美中存在着对于“留白的审美,一个音弹奏出以后,下一音尚未到来之际的留白空隙,依然是音乐的延续。这一点上,古琴里空灵与玄远的审美令我十分着迷,这大概和我想追求的人生境界有所呼应。

我也很喜欢读文学。哲学著作由于论证严谨,主题严肃的缘故,文字表达相对学究气。文学的语言比较灵动、富于美感。我一直喜欢看文学书,也希望可以保持语言的弹性,敏感度。如果一个人总写一种类型的文章,就容易只会写同一种风格的文章,在研究论文之外,我还是希望还能写一些别的文章,写一些不是用来说道理的文章。中国人的语言中很丰富、也优美,正如学术研究不是只有单一的向度,语言的表达也不应如此。研究哲学的人,也要能写好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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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6、您如何看待夸夸群这一现象?对同学们的学习及生活有什么建议?

夸夸群的出现是同学们压力过大的结果。本科生的课程非常多,同学们普遍觉得没有自主时间去安排自己的学习、阅读、生活。现在同学们之间的竞争也很激烈,现在的同学好像比同龄段的我们更优秀,有很多同学在本科阶段履历就很出色。所以我相信这么大的压力下,普遍的焦虑是存在的。所以,我觉得“夸夸群的出现反映了同学们的学习、生活需要有一个舒缓的空间,在自己努力奋斗的过程中需要他人的鼓励。

不过我也觉得,“夸夸群的现象不会长久。因为每一个被夸的人和夸人的人,都知道夸夸群的夸赞是表面的赞美,不是出自真情实意的赞美和肯定。这样的夸赞本身没有情感的温度在里面。当你接受别人的夸赞、安慰、批评时,你可以感受到其是否出自内心。夸夸群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人是需要真情实感来支撑起我们的内心,我们在自己的生活中的是给我们最大力量的地方。所以同学们最好更真挚地对待他人。

在与同学们的相处中,发现大家的焦虑感比较强,非常介意他人和社会的肯定。这不是坏事情,生活在一个要求高的环境中,能发展成一个更有竞争力的人。但是,在这过程中,大家要认清自己最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所以,希望大家不论在什么样的状态下,依然能够有勇气、热情去拥抱内心想要做的事情。如果能够坚持做自己热爱的事情,生活中遇到的困难都不会彻底击垮一个人。就我个人而言,我始终觉得哲学思考的吸引力非常大,我自己想要的生活就是要与哲学思考结合在一起的,只要这么活着就已经感到了幸福。所以,我希望不论是从事学术、还是从事其他的工作,一个人在精神上始终热爱的事物要能一直鼓舞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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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继续研究哲学了,那时候会延续之前十年的思考,应该这个年龄阶段有实质性的推进。既然那时候社会福利这么好,可以这么早退休,那么独立地进行哲学研究也挺好,闲暇时间多的话,我想练古琴,现在没时间真正花心思地来学。所以在这种假设的状态下,我会很高兴地去学古琴。


他的问题怎么都这么离谱。我觉得这两个选择都不好,都有些心态失衡了。如果真如他(张寅老师)祝福我的这样,我不会改变之前的生活状态。也许会请人斫几把好的古琴(笑)。也许会在自己喜欢的艺术上花钱,比如我挺喜欢买西洋版画,还有一些古籍。除了这些,我也会把这些钱分给需要帮助的人,做一些公益,我不认为这些钱是理所应当属于自己的。至于财富的突然变化为什么不会改变现有生活方式与生活旨趣,是因为我现在可以在复旦从事哲学研究,已经觉得很知足,很幸运了。


他都不期待我会二选一,“加倍安心做学术设法改变世界都是一种比较局限性的思维。因为这两个想法看似不同,但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答案。加倍安心做学术似乎觉得人可以通过足够多的财富与世界之间形成一种屏障。安心是因为有了足够多的钱才安心,我想这是比较消极的态度。设法改变世界好像是说有了这样一笔钱之后,我就可以用我的方式按照我的意愿来改变世界,这是一种积极的自我观念,是灭霸Thanos)的逻辑:强人要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改变世界。我想己所欲强施于人也是很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