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
周一谈治学首页  学生园地  周一谈治学

第89期丨张双利:复旦国外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教与学

时间:2018-12-03

编者按回溯复旦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的历史,从20世纪70年代末隶属于现代西方哲学教研室,到1984年正式成立西方马克思主义教研室,再到1999年成立复旦大学当代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中心,直至今天,近半个世纪的厚积薄发、锐意进取,开拓出一条以问题为导向、基础理论研究和前沿发展研究相结合的学术道路。本期教研室巡览中,我们将专访国外马克思主义哲学教研室主任张双利教授,从学科发展、培养理念、青年寄语三大方面,与读者一同走进教研室背后的故事。

本期嘉宾:复旦大学哲学学院教授,复旦大学哲学学院副院长,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中心副主任,国外马克思主义哲学教研室主任,主要教学领域为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马克思主义哲学、现代中国哲学,所开设课程深受学生喜爱。

学科发展

Q1:从20世纪70年代末开始,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在复旦大学哲学学院经历了怎样的转变?在这个过程中确立了怎样的学科特色?

复旦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的开始实际上是当时的时代背景——即改革开放,以非常开放的心态去面对西方世界在哲学领域中展开的各种思潮。在这种背景之下,有一个不可能被回避的问题,就是“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有没有马克思主义,如果有,这样一种马克思主义的理论面目是什么样的?

当时去研究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时候,除了复旦之外,还有北京的,北京就是中国社会科学院的徐崇温老师。为了了解并批判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种种马克思主义思潮,他开始展开对西方马克思主义全面系统的介绍。复旦基本上是在同一个时间开始的,那么当时就遇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这种研究,到底是属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研究,还是属于外国哲学研究呢?在徐崇温先生那里,这个问题很明确,是中国社科院做的一个研究,它的目的也很明确——通过了解来批判它。那么在我们这边呢?这就涉及到我们把它放在马克思主义哲学教研室之下还是放在外国哲学的教研室下面。

复旦大学哲学系把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作为一个方向放在外国哲学教研室之下。当时刘放桐老师、黄颂杰老师对这个研究都持非常开放的态度,他们支持陈学明老师等这样一批老师开始去研究西方马克思主义。所以可以说,北京的徐崇温先生开始研究西方马克思主义,复旦的陈学明老师开始研究西方马克思主义,大概是一个时间点。那么之所以能这样,也要有赖于当时复旦整体比较开放的氛围,尤其是以刘放桐和黄颂杰老师为代表,这批外国哲学的老师们,对于这样一个领域非常开放,对这样一个研究非常支持。这就是开始。

也因为研究从这时开始,所以等研究实力逐渐积累之后,84年成立西方马克思主义教研室就显得顺理成章了。所以先是作为西方现代哲学教研室下的一个研究方向,或者是一个研究领域,到独立出来,单独成立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的教研室,就是这样的时代背景,然后在这个时代背景之下,复旦积累了研究力量,也开始有了这方面的学术影响力,所以就会有了西方马克思主义教研室的成立。

你如果明白这个历史的话,就会发现,复旦这个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研究不仅起步早,而且在自己的学术研究方面也有自己的特色。这个特色就是,我们实际上并不仅仅局限在马克思主义理论的范围之内去理解西方马克思主义。除了以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或者说马克思主义的哲学理论为最重要的基础之外,我们会特别强调,要能够明白马哲和西哲汇通的地方,这其中实际上是有两个环节的。一个是作为马克思主义思想源头的德国古典哲学,另外一个是作为西方马克思主义各大思想家的思想资源的现代西方的各种哲学思潮。比如说存在主义、现象学,比如说当时兴起的精神分析的这样一种学派等等,当然如果你在法国的话,你还有结构主义的思潮等等。

所以复旦的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如果从起点来看特色的话,很明显就是它的理论性很强,尤其是在它在基础理论方面,它有比较强的研究能力。这样就使得我们在对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研究方面,不会仅仅停留于简单的介绍,也不会仅仅停留于对于它的立场的简单的判定。你就能够对它比较深邃的理论内容进行发掘,你就能够讲出它的理论的一些重要的时代性和独创性。而接下来研究就进入了比较快的发展中,也就是说它在全国的范围之内,对于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研究开始产生影响。那么我们的影响主要是三个方面。

第一个方面,复旦开始在哲学系的本科生当中开设西方马克思主义的课程。这个不要说在那个年代,在这个年代,都不是每个哲学系都有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本科层次上的专业课的。这个是开创性的、引领性的。第二个方面,我们对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研究开始触动复旦在马克思主义哲学这方面的创新性。所以复旦有一批马克思主义哲学专业的研究生们,实际上是深深地受到了,来自于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资源和思想资源的影响。比如说,俞吾金老师和吴晓明老师,他们在读书的时候,实际上已经对西方马克思主义的一些理论是比较熟悉的。后来俞吾金老师毕业留校后专门从事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研究,并成为这一学科的带头人;而吴晓明老师等也把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理论作为去展开自己的马克思主义研究的理论资源,或者作为一种非常重要的启发性的思路。第三个方面,俞吾金和陈学明老师编写了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教材《国外马克思主义流派》,这个教材基本上开始确立了复旦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研究在全国极具影响力的地位。比如说当时我在安徽大学读本科的时候,我是90级的,当时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研究已经被全国学界的人所关注,我们已经开始有西方马克思主义的课了,但是我们没有教材,教材用的是复旦版的教材。那么就是陈学明和俞吾金老师编的《国外马克思主义的流派》,所以你可以看到这个时候它的影响力的的确确已经在全国范围内展开了,换言之,复旦的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在全国范围内获得了公认。它研究的广度和深度,以及这项研究对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意义,都在全国范围内得到了公认。

  

大体上是因为这个基础,才会在1999年成立当代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中心,那么成立当代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中心实际上是希望能够在机制上对复旦已经展开的这个研究给予更进一步的支撑。而且当时就已经很明确地想,把复旦的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或者是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研究)在全国范围内的领先地位能够守护住。2000年,复旦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中心入选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基地,此后在全国范围内就产生了更广泛的影响,由此也进一步从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研究扩展到对国外马克思主义的研究,扩展到一些跨学科的研究的视角。

从成立西方马克思主义教研室,到1999年成立中心,再到2000年成立基地,再到至今十八年的建设,从这个角度来看,如果再要问现在复旦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研究,它的特色究竟何在?在全国的范围内,和其他兄弟高校相比,它的特色已经非常鲜明了。第一个特点是,我们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基础理论研究和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前沿发展研究是贯通的。基础理论研究我们一直有非常深厚的功底,在前沿发展方面,我们有《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年度报告》作为核心项目,不断支撑着我们对西方马克思主义前沿发展的最新研究。但是研究最重要的特点是,我们是站在基础理论研究的高度上去看前沿发展趋势的,这个和一般跟踪式的前沿发展研究是有重大差异的。前沿发展的研究,背后有基础理论的研究做支撑,因为有基础理论研究做支撑,所以对于最新发展前沿,我们有判断,能够明白前沿动态为什么会这样,以及它所回应的时代主题是什么。而之所以能够做到贯通,是因为我们的基础理论研究背后站着两大学科支撑,一个学科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学科,还有一个是西方哲学或者说外国哲学的学科。

第二个研究特点是,我们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研究从来都是和中国的重大的现实问题的回应相关联。所以表面上来看,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研究似乎只是对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流派、历史、人物和经典进行研究,但实际上,所有这些研究都是以中国现实问题的明确的回应为前提条件的。这一点你会发现两种不同的表达方式,一种表达方式是你借用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研究,进一步深化你对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基础理论的研究。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研究是一个鲜活的理论资源,你研究它不是为了简单地了解它,而是为了可以借助它的视角、概念框架和理论研究路径,找到并更新你在中国所展开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基础理论研究的努力。应该说俞吾金教授和吴晓明教授都是典型代表。对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性的阐释,一直是复旦的马克思主义哲学非常重要的一个理论方向,这个理论方向背后就站着西马资源的这样一种有效利用。

另外一点就是我们接下来要努力的方向,要很明确地把我们研究的重心,进一步转移到利用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资源和思想资源,直接研究当代中国的重大现实问题。比如利用这个资源去研究21世纪的社会主义的问题,也可以研究资本主义体系之下的资本和理性之间关系问题,或者说资本和民主政治之间的关系问题。

小结

所以要对它的研究特点进行总结的话,我实际上讲了两个层次,一个是基础理论研究和前沿发展研究的贯通,另外一个是我们对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资源的这样一种介绍和研究,和我们对中国现实问题的关注相结合。后一种结合它可以有两种不同的理论表达形式,一种理论表达形式就是你借用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资源和思想资源,去进一步深化在中国的语境当中所展开的对马克思主义哲学基础理论的解释,那么另外一个是我们现在正在努力去做的,就是更好地利用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资源,以跨学科的方式,与国际合作的方式,去展开对于重大现实问题的研究。这是从历史发展角度所看到的特点。如果和其他的高校做简单对比来看特点的话,无非就是三个结合,马哲和外哲结合之后所展开的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这是第一个结合;我们对西方马克思主义本身的研究,是基础理论研究和前沿发展研究相结合,这是第二个结合;还有我们对于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接受是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资源和中国的现实问题相结合,这是第三个结合。

Q2:教研室目前在学术研究中是否有所侧重?未来有怎样的短期或长期的规划?

教研室目前的侧重是跟我们基地的建设结合在一起的。我们基地在这一轮的五年建设当中按照教育部的要求有一个主攻方向,即:国外马克思主义基础理论、前沿发展和当代中国现实问题研究。

实际上这就意味着三个重点同时并重。第一个是西方马克思主义基础理论研究,我们要出一系列著作,总标题是:西方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思想研究系列,就是把西方马克思主义传统当中的一些重要的经典的著作,对其进行思想阐释。

前沿发展我们做三件事情:一个是继续编好《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年度报告》,这个从08年开始至今已经编了10年了;其次是从前年开始,编写国内关于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的年度报告;以及我们正在集中力量,打算推出另一个系列,叫“国外马克思主义前沿研究系列。第三个,是希望能把来自于国外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资源真正激活它,让我们不仅仅是对它进行介绍和理解,而且是把它化为可以真实调用的理论资源活用于当代现实问题。我们现在做的就是希望能够借助于一些国际合作的机制,找准一些比较重大的问题,真实地展开对现实问题的研究。在此我们主要做三块内容,一块是基地本身有关西方马克思主义与中国现代性的研究,另外就是我们在国际合作项目中拉出了两个方向,即“21世纪社会主义研究全球资本主义体系与理性规范研究

这是我们现在的规划,你如果说这个规划背后长远的规划是什么,说起来显得比较大胆,就是希望能够带来国内学界在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方面的理论范式的转型,转型意味着从介绍性的研究(之前的四十年,整体来看,国内对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研究,还是以介绍、梳理和评价为主)转型为创造性的研究,所谓的创造性指的是,你要把西方马克思主义的资源,作为一个资源,然后用它来回应生活当中的现实问题。

培养理念

Q3:教研室在办学过程中确立了怎样的的教学理念?对本科生和研究生有怎样的期待?

本科生来说,我们的目标是很明确的。第一个是,学生通过学习西方马克思主义领域的系列课程,对于西方马克思主义的一些主要的思想环节、一些基本的思想特征、一些重要的理论观点,能有全局性、整体性的把握。第二个很重要的期待是,学生通过学习西方马克思主义的课程,能够真实地把自己所学习的西方哲学方面的思想资源和马克思哲学的一些思想资源内在地关联起来,能够打通西哲和马哲两方面课程所学到的东西,让西马的课程起到非常关键的沟通作用。这个就会使西马的课程能够帮助你整合在本科期间所学到的一些非常重要的哲学的思想和理论。后者对于你们在本科期间所有学习都具有非常重要的支撑作用,所以我们上课过程也会特别注意,一方面把西方马克思主义的讲解和马克思主义原著的讲解要贯通,另外一方面要把西方马克思主义的讲解,和对于德国古典哲学这一重要的西方哲学思想环节的把握结合起来。如果这两点都能做到,至少能够做到第三个效果——他绝对不会,以非常轻视的态度、简单轻率的方式对待马克思和马克思那些重要的哲学著作。这个是对本科生的期待。

对研究生的期待,实际上会比较高,西方马克思主义这个专业其实是有较高门槛的。我们希望他们能完成两个方面,第一个,他能够在整个专业学习期间补齐自己在马克思主义哲学和西方哲学方面的功底,这就要求学生同时在马克思主义哲学和西方哲学方面有良好的基础理论。第二,他能够在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某个领域当中有较为深入的研究。这两点是同时要求的。没有马哲和西哲方面的良好功底,没有办法在专业性研究方面做深、做到真正地展开。但如果只有功底,你在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方面就没有办法真正做出贡献来。所以你既要有功底,又要有对这个领域有清晰的把握,对这个领域的某个论题比较深入的研究。就这两方面,对硕士博士都是这样的期待。

为了能够帮助学生,打好在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中的功底,并且同时让他能够真正地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和德国古典哲学,或者说马克思主义哲学和现代西方各个不同哲学思潮之间思想汇通的关系,实际上我们在教学上的重点是原典/原著教学。原著教学就是要求同学们一定能够学会直接阅读一手的原典,并且能够对一手的原典(不是二手文献,外文的更好)进行研究。这很难的。一个是阅读原典,一个是依托原典进行研究,这是文章一看就能看出来的功夫。但如果要依托原典来写,你首先要学会读,从学会读到学会用它写文章是一种真正的跨越,是需要慢慢地摸索的。

Q4:国外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培养中有什么重点和难点?

难点主要是两个,第一个就是在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教学当中,它要求学生有很好的马哲和西哲功底,但选课的学生们却不见得真的就有。所以在教学中,就得想方设法地既回应学生的这样一种实际情况,又让他们意识到这样的一种要求,然后尽力在课程学习中把必须的理论功底补上。这的确是一个很重要的难点,而且它一直都在,从来没有被彻底解决掉。但至少整个学期下来,这个问题多多少少可以得到一点解决,学生会意识到我要学西马,我真的要懂马克思,而且我至少得懂一点德国古典哲学,比如康德、黑格尔,不说对他们的原著有最基本的把握,但至少得知道他们哲学中的核心概念以及核心概念中的谱系关系。实际上这个难点在于,怎么样让他们真的能够站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高度之上,开始去阅读西方马克思主义。而这个马克思又是站在德国古典哲学之后的马克思。这个进阶关系是很重要的。

第二个难点我觉得根本上是,凡是学马克思主义类的课程,都是要回答现实问题的。来学马克思类的课、来学西方马克思主义类的课,他们本身都是回应时代主题的。这些课程,和我们的当下社会现实之间是什么关系。这是第二个难点。这个问题同样很难。因为这个问题不能够被直接回答。它是一个包含着多个环节的问题,比如说我学卢卡奇和我有什么关系?实际上我知道,有些学生在学卢卡奇的时候,是抱着极大的抵触情绪的。为什么?道理很简单,他就想这都是什么年代了,卢卡奇还在这里讲无产阶级、讲无产阶级革命,搞什么鬼?这个和我们的生活之间隔着无穷远的距离,然后我要拿这个东西去讲我们的现实生活么?所以这个是教学当中非常重要的难点。

为了回应它,就必须在教学过程中敢于直接面对他,并且告诉学生你要真的有这样一种问题意识,就得知道要回答这个问题是要有若干个环节的,不能急于求成。比如说你先得搞明白马克思当年是怎么样批判资本主义的,然后你再得搞明白卢卡奇是在什么样的新的时代背景下对马克思的理论进行那样改写的,然后你再得搞明白马克思和卢卡其所讲的那个世界到我们今天所处的那个世界,这中间究竟发生了哪些重要的变化,然后是他们所讲的那些主要方面,如何帮助我们理解眼前的最新版本的现代生活。所有这些复杂性都要告诉学生,西方马克思主义类课程不可能回避学生对于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现实意义的追问。这是一个巨大的课题,但这同时又不是能简单回答的,那么至少我们在课程当中可以告诉他们,这个现实意义的追问是可以被回答的,而且这个回答本身一定要有足够的复杂性。

Q5:您觉得西马与马哲之间是一种怎样的关系?

第一点,必须有深厚的马哲功底才能从事西方马克思主义方面的阅读和研究,为什么呢?因为对于西方马克思主义来说,无非有两方面的原因让它走到今天,第一是在思想的源头上它一定还是直接源于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第二是它一定要和自己独特的当下的时代背景内在相关。所以它们相当于是在全新的时代背景之下,借助于来自马克思恩格斯的一种理论视角或者说是一种思想资源,去形成自己的理论。因此如果没有马哲功底,你就不太明白它观察问题的视角是从哪里来的。不仅仅是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后来的一些重要环节上的马克思主义的思想也有这样一个特色,包括法兰克福学派批判理论思想家,也许他不再坚持无产阶级革命的立场,但在看资本主义社会的时候,他的主导性视角还是和马克思当年有着非常明确的连续性的。

第二点,落实到中国的学界,如果我们要在当代的语境之下去研究马克思主义的哲学,或者说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领域之中,要去完成一些理论创新的话,那么西方马克思主义又是一个非常可贵的活的资源,因为它本身就是在全新的时代背景下对马克思主义本身的理论更新,或者重解,由此让我们去思考怎样在自己的背景下,进一步地去重解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理论。在这个意义之上,它们二者是双向的关系。一个箭头是马哲方面的功底支撑对西方马克思主义的阅读和研究,另外一个箭头是西方马克思主义方面的视角和资源保持着我们对马克思主义哲学本身的研究和创新。

所以我不是特别关注西方马克思主义是不是马克思主义的,或者说西方马克思主义是不是马克思主义的背叛和背离,我觉得这个问题不会成为我们研究当中的首要问题。首要问题是看,他们在新的时代背景下,为什么那样地去解马克思的东西,我们在自己的时代背景下,可以从西方马克思主义那里学到什么,或者说可以借助他的理论努力得到些什么样的重要经验,从而支撑自己关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创新研究。

区分马哲和西马,我觉得是看他们怎么写文章。比如说西马的同学写文章实际上背后阅读的文献是两类。第一类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和德国古典哲学的文献,这一类是打功底的文献;还有一类是他要集中研究的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某个领域的一手文献。他写的时候肯定还是用西马马克思主义的论题来展开,但同时要调用自己马哲方面的功底。而如果是马克思主义专业的学生,当然他的核心文献是马克思主义方面的哲学文献,他也可以去读西方马克思主义方面的某个环节上的重要文献,那个文献可以提供一些为他所用的一些范畴、一些理论路径,然后让他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问题进行前沿性的研究。

青年寄语

Q6:通过对于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经典的阅读,学生们在用全新的眼光批判社会现象的同时,会感受到行动和批判的张力,请问您怎么看?

我明白,我知道。这是一个很重大的难题。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为了访谈而制造出来的问题,这是一个真实的问题。

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确在对资本主义的批判,或者在对资本主义版本的现代生活批判,有很强的力量。所以如果一个学生认真地上了一学期西方马克思主义的课,他不可能不被这种批判的视角所感染,他一定会获得这种批判的视角。接下来的问题就是他感觉自己内在分裂。为什么呢?一方面他必须去过西方马克思主义思想家所批判的庸常版的现实生活,另外一方面,他又觉得对于那个庸常版的现实生活,他现在多了一只眼睛看他。这一只眼睛是西方马克思主义的著作交给他的。然后他发现自己经常游走在两端之间,要么是忘掉批判埋头于自己庸常的生活,要么暂时抽离于庸常的生活之外,以批判者的姿态去冷眼旁观这个世界。

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学习是否只能让学生这样?这个也是我们在教学当中遇到的非常重要的难点。我觉得,西方马克思主义所教会我们的是反思,反思能力,可以让你在碎片式的生活当中借助它去不断地把握生活的复杂性。这个实际上是教会了你怎样借助反思在现代生活中去不断地成长。这是很重要的。所以不能变成对立的两端,而是要让反思的环节成为一个活跃的要素,它能够激活你不断去扩充的过程。你本来只有这一种庸常的生活,借助于反思的眼光,就等于你看到了它的多面性。然后就要思考它的复杂性。你要明白这个庸常的版本当年是如何被热血沸腾的近代的思想家们宣布为怎么样现代的,怎么样理性的。什么样的机制让它们好像失去了那样一种迷人的魅力,失去了那样一种证明自己的力量。然后你就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地去展开对于生活内部的差异性、紧张性的思考。你要把这种紧张性作为你思考的一个内容,这就使得你慢慢地能够在这个紧张、冲突甚至是在某种程度的矛盾当中,去把握复杂版本的现代生活。而且你也可以在这个意义之上,去回应一些重大的时代主题。

所以我觉得,一定要跳出一种徘徊于两端的心理状态,一定要把西方马克思主义所代表的批判的反思的环节,作为引领我们进入对生活复杂性思考的一个通道。你当然还会感觉到现代生活是充满张力的,因为现代生活本来就是充满张力的,现代生活本来就不是有机统一的,而且你也会很清醒地意识到对于那样一种无矛盾的、无紧张的,能够彻底让你沉醉其中的有机统一生活的追求本身,它实际上在现实生活当中是得不到支撑的。所以学生要自觉地走出徘徊于两端的心理状态。这个是西方马克思主义课程学过之后,能够在每个学生身上所留下来的长久的印象。西方马克思主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把你平常所看到的那个庸常版本的生活的另一个面向,抽丝剥茧般地呈现给你看。要通过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学习,学会在两个面向当中思考现代生活,借助西方马克思主义批判的环节所带出来的现代生活的各个面向,让自己的心足够宽广,让自己的思考足够复杂。我觉得这是现代版本的中国大学生一定要学会的东西。

彩蛋

当年哈贝马斯来访复旦,教研室已经建起,请问他老人家什么看法呢?

这次开世界哲学大会原本希望哈贝马斯来访问,但他年纪大了,他就没来参加这个世界哲学发挥。他当时来复旦访问的时候还给我们中心题了词,他的看法就两点,第一,就我本人来说,我已经离马克思很远了,因为他早年研究马克思,后来要去回应二战以后的民主政治的重建问题等等。所以就他本人来说,他已经离马克思很远了。但是他还是对复旦国外马克思主义的研究本身提出了很好的希望他还是肯定这个研究的意义,而且也希望这个研究能够在中国的特殊语境之下,能够有比较好的成果。大体是这样两个层次。

但是他还提出了一点,因为当时哈贝马斯已经在中国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力,所以有大量的博士论文都是写哈贝马斯的题目,所以他在想咦?我的思想有这么值得研究吗?有那么多人来研究我吗?所以也能反映出他的一个基本风格,他是一个比较谦逊的学者,想着我没这么重要吧怎么有那么多人研究我

特别鸣谢:温婷茵(漫画绘画)、哲学学院本科161718联合党支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