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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专访第一弹 | 陈仕伟:做哲学不能闭门造车,不要愁眉苦脸

时间:2021-0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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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仕伟,2017级科学哲学与逻辑学系博士生,研究方向为当代知识论与认知科学。于《哲学动态》等杂志发表论文5篇,曾获国家奖学金、复旦相辉奖学金、2021年度上海市研究生优秀毕业生等荣誉。毕业后拟就职于同济大学哲学系。

1、您在课余生活有什么爱好?

最喜欢的是旅游,看美景,与不同的人交流,走在路上的人大多心胸开阔然后是拍照,我觉得通过拍照的方式,去记录生活中的一些美好瞬间是挺开心的事情。平时也会打打球,我各种球类运动都比较喜欢。还有就是做饭,当然我现在没有条件做饭,但我在国外交流的时候,因为受不了吃黄油面包,就还蛮喜欢自己做。我觉得做饭是一个短时间内收获快乐的最好的一个方式。因为它就是几个小时的事,大概一两个小时做出来之后你就吃掉它,还可以拍张照,就很满足

2、研一的同学们往往还处于一个从文化消费者到学术生产者的转变之中,有时我们也会自嘲是在生产学术垃圾,那作为一个过来人,你能否向我们介绍一下,在论文撰写时怎样去发现有价值的问题?怎样去判断题目是否有可做性?

我想首先可能需要重新定义一下什么是“学术垃圾”。撇开戏谑成分,我个人认为只有不符合学术规范的胡言乱语,或者不着边际的感慨抒情,才是真正的“学术垃圾”,而符合学术规范但学术贡献偏少的文章并不是。坦率的说,作为学生而言,无论是研究生还是博士生,都更多还是处在一个学术训练的起步阶段,一开始不要好高骛远,不要想着写出惊世之语(人文学科尤甚),还是从熟悉学术规范,解决小问题开始。

至于说如何去发现有价值的问题以及判断题目的可做性,不同人可能有不同理解。我个人认为有价值的问题应当是一个可解决的一阶问题。如果你这篇文章写出来,能够对学术讨论中的一个小问题(它可能是一个技术性的问题或概念澄清的问题),有一些实质性的推进的话,它就是一篇很好的学术论文了。当你通过不断地训练提高自己的能力之后,你可能慢慢地培养起对更大问题的辨识和把握能力,在此基础上你才能处理一些更宏大的问题。但是如果在刚进入学术训练时,你就谈一些“存在”、“时间”这种很宏大的问题的话,很可能最后的文章就是假大空,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贡献。

3、如何有效整理阅读过的文献,来构建系统的结构或者框架?

我的理解是,其实这个框架是在阅读之前就要有的。学术阅读跟阅读小说的过程是不一样的,后者可以闲庭信步,而前者的目的性很强。通常而言,读文献之前,你一定会先带着问题去找文献你对要阅读的文献有一个问题提纲,顺着这个问题提纲去想,如果要解决这个问题,我要读哪些文献。所以在你阅读整理之前,其实你要读的文献本身就有一个内隐的框架在里面。

至于如何进行整理,我自己的习惯是在读的过程中间去做一些记录和批注。之后再用一些基础软件,比如Notability或者Goodnotes把这些笔记整理出来。对于阅读过的文献,我会根据问题阐述、正方反方提出的解决方案各有哪些、折衷方案有哪些、以及参考拓展性文献有哪些,去做一个思维导图,最后把这些文献整个打包,从而形成一个主题式的项目文件。当一个一个项目做完之后,你慢慢地就形成了对一个更大的问题的理解。

4、如何规划毕业论文的写作?从开题到中期再到预答辩、答辩,依次要达到什么样的要求

我目前只写过本科毕业论文和博士毕业论文,没有写过硕士论文,但我的理解是,无论是哪个层级的毕业论文,它的核心任务都是要去解决一个问题。具体来说也就是三个步骤:一是提出问题,二是细化问题,三是解决问题。这三个步骤在具体实施中可能会有一个反复的过程。

比如在开始的时候,你有一个大的问题,这个问题可能是在解决某些小问题的时候通过阅读产生的,于是你想去解决这个问题,找到这个问题就是开题要做的工作。接下来到中期的时候,你可能就要把这样一个大问题明确拆分为几个可操作的小问题。在对小问题的处理过程中,你会发现原来对大问题的表述中是有不精确的地方的,接着你就要再回去修正这个问题的表述,然后重新再产生小问题,再来解决。直到最后你发现大问题完全拆成了小问题,而且这些小问题全都得到合理的解决,此时你整个文章就完成了。写论文其实就是这样一点点敲碎了去做的一个过程,没有谁是能够一气呵成的。

5、您是否在学术研究时遇到过困难?如果有的话,你是如何克服的?

我遇到最明显的一个困难可能就是论文发表。我记得在18年的时候我有一篇文章写出来,接连被几家杂志拒稿,这个过程是挺痛苦的。那段时间其实我也处于一个闭门造车的状态,就是闷头自己看文献、写东西。我后来发现这种方式是行不通的,因为你再怎么努力地去看文献做东西,你只有自己的视角,而且只有自己之前阅读过的东西作为背景知识。但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所以你很可能会缺失一些重要的视角和文献。那时我的解决方案就是去参加一些学术会议。当时无论是参加华东师范大学的博士生论坛,或是去参加分析哲学年会,还是去参加南北五校论坛,我都试着把自己的文章扔出去,然后得到一些同行(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提出的意见。做哲学一定不是一个闭门造车的过程,你一篇文章的胚胎拿出去让别人去评判,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别人给你提意见,你拿过来修改,这过程可能会很痛苦,但是文章就是这样改出来的。我的那篇文章经过反复修改,最终也发表了。这个过程给我的一个启示就是做哲学不能闭门造车,一定要跟自己的同行多交流。

6、你在硕博期间曾去德国和美国交流访学过,你觉得这些经历对你有何帮助?

会有帮助。首先说的宽泛一点,这样的经历对一个人的气质、乃至对一个人看待世界的方式都会有影响。这个东西听起来很玄,但事实上你会发现,你出去走过之后,甚至出去玩过一趟之后,你对于整个世界的理解是不一样的。我印象最深的是去希腊的时候,当时住雅典青旅,和五湖四海的同龄人交流,在卫城下赏月喝酒,谈天说地。这些可能不是学术的交流,但是他们带给我很不一样的看待世界的视角,这种经历我觉得对于个人成长是很重要的。

具体到学术而言,德国、美国的博士生计划跟国内不太一样,培养方案不同。这就让我看到了在不同的培养方案之下,不同的文化背景之下的人,他们如何去做哲学。这些经历使我作为一个以汉语学习为主,但也必须兼顾英语学习的分析哲学工作者,能够形成一个不同视角、不同文化背景的哲学工作方式的对比,我认为这是很有帮助的。

更坦率地讲,哲学工作,尤其是分析哲学研究,国外尤其是英美这边相比国内还是有一个提前量的。去国外交流你能看到当前国际最前沿的同行在做什么,他们在想哪些问题,他们又是如何去解决这些问题的。这些都会对自己有一个提示作用,让你知道大概的方向是什么。我觉得这是一个比较实际的作用。

(你当时去美国和德国去交流了多长时间?交流的过程是怎样的?)

我去德国是半年,然后去美国是一年,德国是硕士期间去的。我觉得硕士期间出去,更多的是一个开眼看世界的过程,你也不要完全待在一个书房里,只跟老师交流。这个时候还年轻,这个世界这么大,能玩的时候尽量多去玩一下,我就利用假期策划了环欧洲旅行。去美国是在博士阶段开完题之后,我当时联系的是Duncan Pritchard教授,他是做知识论的老师,跟我的研究方向也非常契合。到了博士阶段你就需要带着自己的问题和论文去找老师,跟他交流,然后一个一个解决问题。这个阶段学习目的更强。所以不同的阶段,不同的玩法。出国交流的另外一个好处就是,当你真正完全投入到英语环境之后,你必须去参加那些研讨课程,去用英语跟你的同行交流,这些对你的口语的提高还是非常大的

7、据了解,您即将在同济大学担任讲师。你能和我们谈谈求职的过程和感想吗?

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现在学术圈求职的一个范例,就是需要有导师推荐,一定要有推荐信。但是我想强调一点,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尽管推荐信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但同时你自己的实力也很重要,直白的讲就是你论文的发表量。发表量最明确地表明了你自己当下的一个实力,这也是老师推荐你的基础。当前国内学术圈的竞争挺大的,求职是挺艰难的一个过程,但我还算比较幸运。

8、从硕士到博士,一般人都会有压力徒增的体会,所以想问您读博的心态要如何去调整?

压力取决于你自己怎样去看待读博这件事情期待越高,压力越大。如果你一开始把读博当成是一个跨越阶层的阶梯,那你可能会觉得累,因为投入-回报不成正比,读博是一个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但如果你自己真的是对于讨论问题、做学问,有一个发自内心的兴趣的话,把读博当成玩票,就不会太有压力。

当然这样说可能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觉,因为每个人遇到的问题是不一样的。有些人可能会面临切实的家庭压力,有些人可能会有来自于父母、长辈、导师的压力,有些人甚至有来自于女朋友或男朋友、妻子或丈夫的压力,这只能说每个人的际遇不同,而不同的压力得找不同的方式去解决。

那么怎么去调整心态?我认为就是跟周边人交流。还是不能把自己放在一个封闭的状态,越封闭越容易胡思乱想,该玩就玩。我比较喜欢旅游,拍拍照,打打球,和同学玩玩桌游。无论何种形式,重点在于你要找一个短期见效快、回报周期很短的爱好来平衡一下。因为严格意义上讲,读博士或者说学术工作是一个回报周期非常长的事情。最快你写篇文章可能也要6个月,投稿又要6个月,可能一年之后你才能够获得文章见刊的那一点快乐,但到那个时候你的快乐已经磨平了,所以总的来说是很痛苦的过程。但有些事情,比如说做饭,几个小时你就把饭做好了,然后把美食吃掉,你很快就收获了快乐。这种短线的快乐如果生活中多一点的话,你的压力自然而然就小了。

9、您对读博深造选择院校有什么建议?国内国外选择标准怎么确定?

这个是因人而异的一个事情。因为我认为读博一方面跟院校的培养计划有关,但同时也跟你选择的导师有关。某种意义上,读博期间对你最重要的是导师。如果能跟自己的导师志趣相投的话,我认为那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我硕博的导师都是张志林老师。我自己当时选择在国内读博士,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我觉得跟他非常志趣相投。我们无论是生活中还是学术上都是在一条路上走,对形而上学研究的兴趣以及对非自然主义立场的坚持,交流没有任何障碍。甚至我认为我的性格——我之前其实是比较腼腆的——受到他言传身教影响很大。这让我感到很幸运,而且我也很感激他。

选择国外院系,你要非常仔细地去甄别,因为现在国外野鸡大学很多,最好还是去Philosophical Gourmet上看一下哲学系的排名,一般前30左右的计划都是很不错的,可以尝试去申一下。如果没申上的话,国内其实有一些培养计划我认为也相当不错。比如说复旦的科逻系,实话说现在做得相当不错,也引进了一些国际化的老师,像刘闯教授,Malcolm Forster教授,做得都非常好,都是国际一流水平,而且我们的课程设置也越来越均衡。整体上还是看你自己,无论是国外还是国内,都需要你自己联系导师。而导师跟你的志趣是否相投,是一个决定性的问题。

10、您有什么毕业寄语送给学弟学妹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寄语吧,就是尝试着去自在地读书,并且享受和珍惜这段时间。学生时代是你可以去低成本犯错的最后时光。你只要不去做那种违反学术规范的事情(学术底线是绝不能碰的,这是品行问题),在学术上犯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而且老师乃至整个业界对你的宽容度也非常高。你说你的文章观点有问题,做一些看起来很幼稚的东西,老师不会嘲笑你,而是去引导你改进自己。但是可能到了工作之后,无论是社会上的工作还是学术工作,你的负担要重很多,因为大家对你的期望会更高,相应地你犯错的空间会减小,这个时候你就会更累。所以说享受这段自由的时间,然后去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无论是读书也好,生活也好。